笔趣阁 > 清平乐 >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稍有些见识的士人观而今朝局,都知是要乱的。皇帝欲储位稳固,朝局稳定,使他毫无后顾之忧的谋天下,这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皇位诱惑,何等垂涎。皇帝看重太子,若太子自身符东宫之能倒罢了,可惜事与愿违。太子深通礼仪,好学仁孝,少时,群臣对其亦寄予厚望。然而,随着太子年长,随着突厥屡犯,随着南朝楚、越瞬息万变的格局,太子之仁慈宽厚、温和谨慎,便成了他致命之伤,这致命伤在他出征的失败与之后对突厥使节的态度上显露无疑。

    而当此时,夏侯恕与夏侯衷都不甘示弱,屡屡串联朝臣,太子之境,雪上加霜。

    于是,此番御史王业奏请诸王出镇,虽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却也算不上太意外。

    王业,寒门子,能出头,靠得是皇帝看重。然,纵得皇帝看重,他做官十五年,也只一区区御史而已。御史,纠劾百官,得罪人得很。王业又总看不惯那些靠着“父荫、祖荫”做了官的同僚,总以为自己满腹经纶,只因有这些尸位素餐的人占了好位,他才怀才不遇。故而,总是四处弹劾人,四处做些不招人待见的事。皇帝便看中了他这不怕得罪人的劲头,以为他耿直,多年来,不少人说了王业坏话,竟也没贬了他。

    此番王业出头,是因他也看到诸王相争的迹象了,不肖多思忖,便决心择一宅家子辅佐,夺一拥戴之功,借此晋身,而后彻底改换门庭,将他王氏光辉也谱入世家,受百姓倾慕。说起来,王业最瞧不起的便是那些靠着家世做官的人,但瞧不起归瞧不起,他本人,也是很想成为这样的人的。

    恰此时,魏达找上了他。自然而然,王业便站到了太子这边。

    大殿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王业高声将他的奏本念了来。

    众臣屏息凝神,太子如坐针毡。这事,他不知情,然,若是圣人受了王业所奏,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他。王业声音洪亮,毫无遮掩之意,显得他极为公允磊落,太子眉头越发皱得紧,只觉得身后无数道复杂的目光在盯着他。

    王业念完了,皇帝没有出声,大殿上静得令人心惊,太子眉头拧成一团,死死盯着王业,双手在衣袖下捏成拳,若非在大殿上,在天子前,纵然他素来涵养好,也要破口大骂!

    最先开口的是丞相高宣成。老人家出列,朝着御座将身子弯的极低,口中清晰地奏道:“陛下,王御史此陈不妥。”

    皇帝的面上是一派平静,他如古井一般深沉的目光在殿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太子身上,片刻又挪到了高宣成身上。

    高宣成站得稳,持笏而立,风仪不乱,王业便有些着急了。他自以入了东宫之眼,理当他先出头,接下去,便该有人应和才是,可怎地就有人来反对了呢?高丞相孙女嫁了太子,不助太子,却反扯后腿是何道理?

    高宣成说完,便再无一言,大殿上又是寂然无声。

    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此时,不论大臣心中如何计量,都不会轻易说话。

    “朕有八子,年长者,如太子,年已二十,年幼者,如广陵王,也有九岁。诸王去向,是当议了,此事非同小可,诸卿去议来。”皇帝说道。

    众臣仍旧是大气不敢出,老老实实应了是。

    待退朝,这消息便传了出去。

    轩然大波是少不了的,大臣们在殿上,是一言不发的,一退了朝,便速各自聚到一处商议起来。

    太子一回东宫便砸了茶盏:“小人!谗言!欲置我于何地!”

    太子妃高氏听闻声响,随后跟来,看了眼地上七零八碎的碎片,又见四周宫人林立,眉头一皱,扬起下颔道:“退下。”

    宫人皆退了下去。

    太子发泄过一通,也稍冷静下来,看到高氏,神色一缓,道:“你怎么来了?”

    高氏走到他身边,柔声道:“我已听说了……担心郎君,故来此。”

    太子勉强笑了笑,安慰道:“无妨的,谁都知王业不是个好人,我素日也不曾与他说过话,想必不会有人以为是我指使。你别担心,去歇着吧。”

    他是个温柔的人,对儿女亦关怀有加,高氏既暖心与他的体贴,又担心着前朝之事。能被皇帝选中为太子妃,定不是平庸的女子,高氏一针见血,道:“事到如今,最要紧的已非旁人如何看郎君,而是王御史所奏之事是否可行,若可行,纵有代价,也是值得,若不行……”高氏担忧地望着太子,低声道:“郎君同时见罪七王,前路艰难。”

    不管王业是不是他指使,不管旁人眼中王业是不是他指使,事已发生,无可弥补,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促使王业所奏成真。

    太子心口发紧,不曾想,最终,竟是他先出手。他闭上了眼,高氏叹了一声,出神地望着太极殿所在的方向,喃喃道:“不知圣人是怎么想的……”

    皇帝是怎么想的,谁都想能窥得圣意。

    夏侯沛从太学一回来,便闻此噩耗,倒也没怎么急,总会有这一遭的,或迟或早罢了。令邓众放下书简,道:“取舆图来。”

    邓众出去,不一会儿便将舆图取来了。

    这是一张不怎么标准的图,今日太学教到舆地,何地在何处,又与何地接壤,都有说,故而,她这里便有一张舆图。

    夏侯沛找到广陵,临着长江,那里,有大夏四十万驻军,统领这四十万大军的是骠骑将军杨为哉。再看广平,地势平坦,土壤肥沃,是个富庶之地,有天下粮仓之称。又看到怀化,倒是不临江,亦不富庶,却是民风彪悍之地,此地出来的士兵,往往最悍不畏死。又有乐善,济宁,永平,南康,都一处一处看过去,一处处分析过去,有条不紊,丝毫不急。

    事到临头,着急,惧怕,都是无用,夏侯沛比去年长高了不少,负手站在高高悬起的舆图前,邓众侍奉在旁,弯身举着烛台,替她照明。

    看了约莫有一个时辰,胸口敞亮起来,夏侯沛突然开口:“邓众,你是母后的人,母后每回,都会要你做什么?”

    邓众手一抖,烛台晃动,灯影也不稳起来,舆图被一片黑暗吞噬,片刻,邓众稳了下来,端稳了烛台,舆图上又复光明。

    “自去年五月,臣便只是殿下的人了。”邓众回道,语气平静如同平日劝夏侯沛用饭。

    夏侯沛是知道邓众是皇后的人,且必是心腹,不然,皇后不会放心将他放到她身边,只是没想到,皇后竟直接把人给了她,分得这般干净。

    夏侯沛抿了唇,道:“我与母后,不分彼此,你听令与我,便是听令与皇后。”

    邓众一愣,答应了下来。夏侯沛原本是想问邓众帮皇后做过什么事,期间可听闻过各地情况,也好弥补她不知之处,不想,听了这么一个消息。不知怎么,夏侯沛就有些不舒服起来。阿娘何必如她分得如此干净?难道她还会怀疑她吗?她们本就是分不清的。

    在皇帝面前,她可镇定自如,在听闻兴许要将她遣出京去,她不曾乱了阵脚,在知晓这么一件小小的事后,夏侯沛却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走到外面,阿郑上前来,问道:“十二郎,可要用膳了?”

    夏侯沛刚要说不,便见殿外有人小跑了来,禀道:“十二郎,皇后殿下已到门外。”

    夏侯沛一喜,就要大步迎出去,忽然想到她还没吃饭呢。不按时吃饭,要让阿娘说的,更要紧的是,会让阿娘担心。便斜了阿郑一眼,道:“知道该怎么说?”

    阿郑忍笑,道:“奴明白,只是,十二郎,不好再有下次的。”

    夏侯沛转笑,道:“就知道阿郑可靠。”脚下已飞快地朝外走去了。

    一看到皇后,夏侯沛便将方才那点“阿娘要与我分清楚,阿娘不要疼我了”的小伤心丢到九霄云外了,欢乐地跑出去,扑皇后怀里,道:“阿娘怎么来啦?”

    皇后停下步子,待她立好了,方道:“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在想阿娘啦~”夏侯沛眼睛都不眨地说道。

    皇后便看着她,轻柔一笑,往里走去,夏侯沛自然地上前牵了皇后的手,与她并肩而行。

    母女两心知肚明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但谁都不急着提。

    到殿中,四下看了眼,皇后问:“可用了晚膳?”

    夏侯沛点点头:“用过了,庖丁手艺不错,儿……”她说得十分详细,并没有发现,她的身后,阿郑正对着皇后,微不可见地,摇头。

    “母后可用过了?”夏侯沛描述了一遍她那根本没见过的晚膳,而后贴心地反过来关心皇后。

    皇后将目光从阿郑那里收回来,轻描淡写道:“不曾,可要陪阿娘再添一些?”

    咦?夏侯沛慢慢地眨了下眼,今日阿娘用膳晚了哦。不过,正好,她也空腹呢,便忙道:“儿也没饱呢,正好再添。”

    阿郑便适时上前道:“奴令人摆膳。”

    饭食都是烹制好了的,搁在蒸笼里热着,不需多久,便摆了上来。皇后一点揭穿夏侯沛的意思都没有,端了碗米饭,并不怎么动,多数时候,都是看着夏侯沛津津有味地往嘴里送东西。不时,还为她布菜。

    一顿饭下来,都是夏侯沛在吃,皇后只动了一口,等到饭毕,夏侯沛也回过神来了,难为情得很,红着脸讷讷道:“儿又让阿娘费心了。”

    皇后只道:“可还有下回?”

    “没有了,儿必按时作息。”夏侯沛老老实实道,是真的记下了,非但心悦诚服,还有一种“阿娘最疼我了”的开心。

    皇后便满意了,二人这才分坐下,说起诸王出镇的事来。